墙头草,随风倒,只要是粮,能吃就

【双花】《少一人》/哨向/意识流

 

*双花一直是我很喜欢但又不敢写怕崩了对不起角色的一对

*所以现在只是按照我心目中的双花走走意识流啦……别嫌弃

*一万五打卡……

*第一人称视角

*我尽量把想说的说清楚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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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郑轩,性别男,爱好无。目前在蓝雨部队服役,人生目标不是升官发财加官晋爵,只希望自己当个普通人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吃饱穿暖全家不愁。

可惜这个愿望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破灭了,那会我还在上中学,成绩不上不下沉浸在高考的压力中无法自拔。家里父母关系不太好,总吵架,我怕自己被迁怒便总是躲的远远的,一边默默写作业一边叹气。

房门一关我就觉得自己远离了麻烦的世界,只能感觉到他们焦躁的情绪仿佛果冻一样在门外跳来跳去,甚至还能“看”见不规则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到整个房间。我不想继续写作业了,托着下巴开始神游,想象着自己伸出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轻拍打两坨不安分的果冻,直到它们乖巧的软化下来才满意的松了口气。

外面的争吵时不知何时静下了,妈妈推开我的门露出一张泪痕未干的脸,声音很温柔:“学累了就歇会吧,晚上想吃什么?”

我目瞪口呆。

这个……算特异功能吗?

直到两个不认识的人突然来我家说我被什么联盟选中我才真正认识了自己的不同,报名表上写的东西好像是军队性质的服役,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他们态度礼貌但一举一动都透着强硬,我隐隐约约感知到两块钢板堵在门口,心里还没来得及吐槽,其中一个貌似比较好说话的人扭头瞥了我一眼。

他笑了一下:“魏队,这小伙子不错,还没觉醒就会查探别人的情绪了……有天赋,干起活来会是把好手吧?”

另一人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叼着烟不吭声,我的父母被短暂的劝说后在报名表下签了字,我稀里糊涂的放下书本稀里糊涂的收拾行李稀里糊涂的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报道,最后稀里糊涂开始自己不平凡的生活。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拜访我家的是蓝雨部队的老队长魏琛和新队长方世镜,我住的地方人们称呼为“塔”,我是个向导。

 

 

我要感谢自己没有生在战乱年代,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冲锋陷阵,作为一个向导,我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天赋能不能独当一面。因为蓝雨现在的队长十分通情达理,多亏了他我才能安安静静窝在塔里面做点向导该做的日常,连结合这种重要的事都没人催我,幸福。

不过,我要讲的不是我那些无聊的琐事,而是关于一个严格意义上说还算我前辈的人。他叫张佳乐,也是个向导。

与我不同,这位前辈在联盟中早就赫赫有名,除了几位资历更老的大神外其他人都要对他恭敬三分。他完成的困难任务数不胜数,很多感知力的运用方法也是我们教科书上的典范,每次来塔里开讲座的时候都座无虚席。

张佳乐的最大特点就是把感知力作为掩护用,俗称“百花缭乱”,讲究的是用纷乱的精神流交织成一张伸缩自如的网,既要安抚己方哨兵又要给对方向导造成强烈干扰。

毕业分配那年我有幸在某次实践课上体验到这种打法的可怕之处,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吐了。虐完我们的张佳乐坐在训练场一根残破的柱子上笑眯眯的托着下巴,看着底下横七竖八瘫了一地的学员像是在对一道菜做评价。

“这一届的底子都不错嘛……各方面素养都堪称是黄金一代,好好培养,联盟以后肯定要靠他们撑场面咯。”

我基本是走在他走过的路上,觉得自己的水平和那些人比起来算不上黄金一代,毕业之后被分到蓝雨部队,队长居然是同期生,平时住我隔壁的那个喻文州。

嗯……好吧,熟人好说话。

我的人生格言就是既来之则安之,向喻文州申请留守塔的请求很快得到同意,游离在介绍人的身份里朦胧两可。每天帮塔里的哨兵检查一下他们的屏障是否稳固,要么去静音室安抚一下刚觉醒哨兵的情绪,做做记录写写文书,日子清闲的一塌糊涂。

 

 

也不知是谁公开说我的感知力结构和张佳乐非常相似,如果处理得当成为第二个“百花缭乱”也不是没可能。这我就不高兴了,他是他我是我,他喜欢四处跑任务我可不喜欢,压力太大,好好让我混到退役不行吗?

那些乱七八糟关于我的培养计划被宇宙第一好的队长喻文州强硬的压了下去,我说我想在塔里打下手他就由着我,也就是他了,换个人来根本不可能放任一个向导每天无所事事。

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张佳乐产生浓厚的兴趣,这个以奇怪方式生存在联盟中的前辈很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我也是通过一些在塔中休养的和他比较熟识的人口中了解到他的故事。

张佳乐觉醒的年纪比一般向导小,刚来塔里报道的时候还是个小孩,模样清秀可爱,笑起来和女孩子似的。没人想到他打起架来却凶的很,有个大一届的学员故意在很多人面前叫他小姑娘,结果这位平时笑眯眯的老好人下一秒就送了他结结实实一个拳头。

那场斗殴简直是一边倒,作为一个身娇体弱的向导,张佳乐居然把哨兵学员摁在地上揍的几乎爬不起来。刚觉醒的精神力还不稳定都敢作为武器往人脑子里招呼,要不是未经训练且闻讯而来的教官阻止及时,倒霉的哨兵在未来的日子里只能变成瘫在床上的白痴。

之后就没人有胆子招惹他了,大多数向导都是性格温和的,他却像个披着向导精神力的哨兵,攻击性强到令人发指。

在联盟的历史上,这种性质的向导通常会有所作为名垂千古,可向导杀伤力太强的后果就是很难找个和他匹配的哨兵,联盟高层都特意派人来劝他稍微收敛点,不然以后没法干活。

年轻气盛的张佳乐当然把这些话当耳旁风,没有哨兵愿意跟他搭档他就自己折腾,一来二去竟然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个人吧外柔内刚撅的像头牛,连当时的首席哨兵叶秋前辈都没辙,其他人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发给他一些只需要向导就能完成的任务。

那时候他自己是队长,带着一群既不是向导也不是哨兵的普通战士就敢往危险地方跑,精神力还能稳稳控制在临界点上——要知道,他那种百花打法消耗很大,也不知说他天赋异禀还是精神强韧了。

有人下了定论:能压的住他的哨兵大概还没生出来,他得自求多福了。

 

 

这个问题张佳乐显然没让人操心太久,没过几个月他就带回一个哨兵,罕有的走进塔里,脸色疲惫却神采飞扬,指着队伍中新增的陌生队员洋洋得意:“这位就是我日后的搭档了,大家多多关照哦。”

在场人员面面相觑,这个人高马大面容刀削斧砍般冷峻的年轻哨兵垮着一架冲锋枪默不作声,偶尔抬起头也只是把目光放在张佳乐身上,显然对周围环境没有半点兴趣。

向导有了满意的哨兵是好事,不过……塔的管理人把历届哨兵花名册翻烂了都没找到对方的详细资料,这家伙肯定不是从塔这边毕业的。换句话说这是个几乎不怎么出现的“野生”哨兵,自己觉醒自己慢慢摸索门道,对所有同类都怀着极不信任的感觉。

张佳乐叫这人大孙(为了方便我把“孙”当作他的名字),声称孙是在任务过程中被偶然发现的哨兵。

在描述里,他的小队于一个偏远小镇中遇到了棘手的难题必须有哨兵辅助,当时情况紧急,他不得不冒险扩大自己的感知范围搜寻附近有没有可用的哨兵。然后,他的感知里出现了回应,汹涌的精神海凶的像只老虎,一点也没客气的顺着方向一直摸到他跟前。

“你们是不知道大孙那会脸色有多难看。”张佳乐拍着孙的肩膀哈哈笑,“我从没见过对向导这么狠的哨兵,上来就追着我打,要不是我忽悠他一致对外的话估计就要阴沟翻船啦。”

孙哼了一声,脸上却带了些歉意,收敛了老虎似的狂傲老老实实在管理人那边登记签字。联盟方面当然是十分高兴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张佳乐终于肯找个哨兵搭档,以后危险系数也能降低很多。

两个人就这么搭伙干活了,据说关系好的不要不要的,要不是孙资历不够的话估计都要提交精神结合的申请了。张佳乐本来就有名气,孙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俩人凑到一块人送“繁花血景”的外号,听着就霸气,意思是碰上他们的敌人会死的很惨。

关于他们如何配合如何所向披靡的故事我就不一一陈述了,我要说的是之后的事,准确来讲是我了解到的内容。

——他们突然散伙了。

那时候我才刚在塔里找到固定的职务,平时就呆在接待处帮着登记下伤员,安排下哨兵向导的调休什么的。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张佳乐,以前都是远远望一眼他就不见了,这种突遇偶像的感觉还是挺刺激的。

来的只有他一个人,没看见传说中形影不离的哨兵,他皱着眉抿着唇神色很严肃,匆匆走过来敲敲桌子,嗓音都是哑的。

“我要查一下大孙这个月最后的出勤记录,越快越好。”

前辈的话就是圣旨,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翻看厚厚一沓记事本,看了眼名字和时间便陷入更大的震惊:“那个啥……孙前辈已经两个月没来塔里领任务了,最近一次的记录是他申请休假,但是也没在这边认领静音室……”

张佳乐低声骂了几句,我还没听清就见他急匆匆转身离开,留我一人举着本子一脸茫然。这就奇怪了,孙要调休的事情他不知道吗?他俩不是出了名的有默契吗?

正在思考时,又有人走过来敲桌子,是笑容温和的喻文州。当着队长的面走神我觉得很羞耻,想找理由解释,却听他轻声叹了口气。

“张队刚才来过了?”

“啊……”我懵逼,“对……”

他点点头拍拍我肩膀没再说什么,进入电梯的前一秒忽然回头,神情高深莫测:“郑轩,你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没有任何人问过你任何事,明白吗?”

“……是,队长。”

 

 

喻文州暗示我管住自己的嘴,我肯定不会傻了吧唧到处乱说,只是装作不经意的偷听来来往往接任务的哨兵向导们聊天,“失踪”、“散伙”、“可惜”一类的关键词频频出现。

我在塔里学习那会是情报课的课代表,虽然觉得麻烦,但为了满足好奇心还是重拾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人间蒸发一样不见踪影,张佳乐去他们相遇的地方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繁花血景莫名其妙的散伙,向导消沉了几天后又和以前一样若无其事的独自奔波劳碌承担风险。

时间一晃就是现在了,张佳乐强大到成为联盟中屈指可数的向导,前段时间接了个A级任务,单枪匹马挑翻了一个倒卖军火的窝点,说出去简直吓的人心率不齐。说真的,我从没见过只靠抑制剂就能维持精神力的向导,就算是我这种非作战人员还得时不时找个哨兵调节一下,他这么疯狂都不会过载的吗?

“谁告诉你他不会过载的啊,你自己也是向导还不知道向导一个个都什么样子——他已经到临界点了你都没感觉到吗?走到哪都狂喷中和剂,排斥任何哨兵接近身边的一定距离,我跟你打赌过不了一个月他就得进医院躺平!”

黄少天对我的疑惑嗤之以鼻,他的感知力出了名的敏锐,在孙出现之前是唯一一个勉强能被张佳乐接受的哨兵。而现在连他都被拒之门外了,咬牙切齿的模样也不知是愤慨还是担心,弄得我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可是黄少,我看他现在状态挺好啊,抑制剂都恰到好处呢……”

“那是表面现象哎好不好!”黄少天翻白眼,“反正队长说联盟里已经暗暗做好准备迎接最坏打算了,你再看见他来塔里的话稍微盯着点,万一过载的话得保护好其他人。”

“……”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张佳乐昨天刚从我这儿领了个调查任务,我看他脸色没什么不对也不敢多问。要是早了解他快过载了,我绝对想方设法让喻文州过来顶锅,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种小人物可承受不起啊……

谈话结束,黄少天找我聊完天之后拍拍屁吃午饭去了,我端着饭盒忧郁的思考人生。放在边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嗡嗡响起来,我瞥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以为是前两天网上买的东西送到了,喝口水大大咧咧接通:“哪位?”

“是我,叶修。”对面的人似乎在某个封闭空间里,呼呼的穿堂风不断灌进听筒,“你是塔里那个叫郑轩的接待员吧?”

我手一抖差点挂了电话,下意识以为值班时间开小差被这位至高神发现了,战战兢兢咽了口吐沫瑟瑟发抖:“是、是我……叶神有事吗?”

零零星星有几下脚步声,叶修的声音忽远忽近不知道在干嘛:“有个任务好像出了点麻烦,需要人来搭把手,问了一圈,战斗型向导也只有你有空了,能去一趟不?”

我茫然,我无措,我不明所以,只好找了个话头先稳住他再说:“那叶神你稍等一下,我现在正在值班,得和队长汇报一下。”

那边说了句“尽快啊”就摁了电话,我硬着头皮又给正在出外勤的喻文州打电话,祈祷自己不会耽误人家办正事。

他好像在一个酒吧打探消息,周围闹哄哄的,我努力半天才勉强听到他的声音:“果然啊,就猜到他会找你了……”

“那我去不去啊队长?”我哭丧着脸。

喻文州笑了笑:“去吧,难得有人需要帮忙,反正你在塔里闲着也没大事,去外面走走没什么不好的……难道你有安排吗?”

合着太清闲也是罪过,我算认栽了,队长的命令最大:“没,既然队长你要我去的话我就努力一把,至少不拖后腿。”

“呵呵。”喻文州的笑声意味深长,“有点信心,你没问题的。”

 

 

好吧……队长说的都是对的,而且我好歹也是别人口中的黄金一代,不能给同期生丢脸,更不能给蓝雨部队丢脸。

我给叶修回了电话,他和我说了一个地址,挺偏远的郊区,得开车过去。

路上我心里一直在打鼓,我虽然是战斗型向导,但那只是理论上的分类,真要论实力的话我一点底气也没有。我长期窝在塔里把自己当哨兵引导员用,除了必要的外勤几乎不离开驻地,不知哪位经验丰富的大神前辈居然要我这个书本培养出来的老透明做搭档,要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但要说紧张到不知道该干什么却也不至于。

无非就是引导一下哨兵嘛,在塔里干这种事早就轻车熟路,我认为自己的精神力还是能达到一线水准的。

目的地是个面积很大的研究院,我把自己鼓励好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把车开进院子里了,一个人影坐正在长椅上背对着门口装子弹,听见动静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是你啊,来的挺快嘛!”

我推开车门就闻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抬头一看,吓的差点从车上一头栽下来——这是张佳乐吧!一定是吧!

说好的哨兵呢?他也是一个向导啊为什么要我来帮忙?

我愣愣的看着他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很早以前我就这么觉得,眼角像女孩子一样弯弯的,勾起的唇却又带着男性才有的阳刚之气。他的眼里总是雾蒙蒙的,不注意的时候还不太明显,仔细观察之下那种雾气便更加厚重了,仿佛是在看你又仿佛自顾自发呆,给人一种阳光又忧郁的感觉。

“嗯……”我定了定神从车里往下搬装备,看他额头见汗的样子递给他一瓶水,“没想到哈,居然是张前辈……那个任务我有看过,要在这里找到指定文件对吗?”

他拧开盖子灌了半瓶,拇指在瓶口抹了一圈随手放在一边,好像有人马上会接过剩下半瓶水喝光似的:“没错,你来之前我在里面稍微转了转,居然还留有很多麻烦的机关……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比较浪费时间,还是结伴效率高。”

小小一个研究所里还能藏龙卧虎我也是啧啧称奇了,余光里的水瓶放在长椅上没人动,不是留给我的,但肯定是习惯性留给什么人。

张佳乐蹲在工具箱边拿着个仪器摁了几下,几条绿线伴随着一条红线显示在屏幕上,他挑挑眉站起来给我看结果。

“里面果然有不正常能量波动,从我的感觉来看好像可以影响到精神力。待会我们分头行动,你当心一点,记得始终放开精神力和我联系,实在不行就退出去。”

我嗅到一股夹杂着中和剂的蜂蜜味,这是他的向导素,闻起来怪怪的,又甜又苦。我忽然想起临走前和黄少天的谈话,心里有点忐忑,想问问临界点的事却又没法开口。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纠结,张佳乐笑着拍拍我肩膀:“怎么,紧张啊?”

“没……”我挤出一个微笑,“就是有点好奇,张前辈你真的就这么进去吗?带个哨兵总比带个向导管用吧?”

“你不知道吧,我一直很排斥和哨兵搭档的,那样指挥别人的情绪我总觉得别扭。”

张佳乐摆摆手,在腰上挂了两把手枪,看神情有几分无奈。

“而且我的精神流比一般向导混乱,绝大多数哨兵都受不了,我可不想坑队友。这次实在没辙了只能求助外援,幸好来的是向导,万一来了哨兵的话我就要把叶修那家伙揍一顿。”

我顺口接了一句:“那……你以前怎么做任务的啊?”

气氛忽然有点怪,我还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他倒是先笑了笑:“哈哈,别看我这样,我以前也是有哨兵的哦。”

“现在呢?”我晕头转向的追问。

“这个嘛……”张佳乐耸耸肩叹口气,“现在感知过载,躲着不见我呢。”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孙不是失踪了吗?现在找到了?不知什么原因感知过载了?张佳乐当初还火急火燎等消息呢怎么知道之后反而这么淡定?难道两个人做了什么约定?

我在风中凌乱,张佳乐却哼着歌脚步轻快朝着大门走去,我不敢怠慢,迅速检查一遍装备后紧跟着踏入研究所的大厅。

场地很大,张佳乐做了个分头行动的手势,猫着腰幽灵似的迅速窜进右手边的通道,身后扬起一溜薄薄的灰尘。我憋回一句压力山大的口头禅往左一拐,眼前暗糊糊的,只好一边打开照明工具一边扩散精神力。

不碰不知道一碰吓一跳,对方表面上平静的精神波纹简直就像个易燃易爆的火药桶,我都怕自己跟他交流之后会引起不和谐波纹大幅度爆发,小心翼翼努力控制。怪不得黄少天提醒我要当心他的情况,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跑出来做任务,真是拿着火把往火药桶上凑。

波纹中传来一丝笑意,反而大大方方探过来分享研究所右半部分的布局。我“看”到他已经走进一个凌乱的实验室,桌上摆了很多泡在药水里的奇奇怪怪的标本,我感觉精神波纹震了一下,赶紧加快脚步来到走廊尽头。

研究所应该是对称设计的,这边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房间,只不过桌上、柜子里、地上洒满了乱七八糟的纸页。我回忆了一下任务中的要求,大海捞针一般的工作量果然可观,只好认命的蹲下来一份一份筛选。

这里的文件堆既没有完全分门别类也没有乱个彻底,往往查着查着就冒出来一两张莫名其妙的资料混淆视听,饶是我看惯了文件都不太能跟得上节奏。

张佳乐那边的实验室大概没什么价值,他在继续往里前进,我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努力在浩如烟海的文件山里玩命努力。

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规律了,分门别类的资料基本无关紧要,反观那些零零碎碎的纸张倒是会遇到一些“实验”、“数据”之类的关键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整理出一沓页码残缺的材料,仔细一看标题,竟然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实验报告》。

 

 

我都懒的吐槽,一目十行的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内容,是关于一个叫做“葬花”的实验记录,不知道是不是代号。

越往后看越明白——“葬花”其实是某个试验体的名字,奇怪的是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实验体,大段的数据暂且不提,记录者的表述和字迹也非常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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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xx月xx日,葬花第一次进行全面检查,身体素质良好,感知水平稳定。他始终拒绝告诉我们自己的真实姓名,为了方便我们只好叫他葬花了,看起来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他是为什么愿意成为实验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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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xx月xx日,我们尝试对葬花进行轻微的感官封闭,利用仪器暂时剥夺他的视力。实验体心率升高,血压升高,出现焦躁不安的情绪,我们又试着剥夺听力,导致葬花突然失控。两人受伤一人重伤,看来下次进行实验时应该加强防护措施,可惜的是葬花没有道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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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xx月xx日,感官封闭实验最后进行,本次已经可以在葬花平稳的情况下剥夺全部五感,所以本次实验将进行进一步操作。我们放开了他的听力,药水注射顺利,实验体安全性没问题,所有仪器全部静音,播放录音带。播放完毕,葬花不能陈述录音内容,本次实验失败,预计原因在于药剂成分,请继续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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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xx月xx日,葬花第一次主动要求加快实验进度,原因不明,初步推测是因为接到无法拒绝的任务。本次试验将在注射药水后放开除视力以外的其他感官,听力良好,触觉良好,嗅觉水平一般,并呈现出逐渐下降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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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xx月xx日,葬花对药剂产生一定抗性,加大剂量依旧无效,实验失败。实验体出现情绪暴躁、极具攻击性等不良反应,申请上级派出向导进行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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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xx月x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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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还有一部分内容我没仔细看,“向导”一词把我吓了一跳——需要向导进行安抚的只能是哨兵,难不成这个叫“葬花”的实验体是个哨兵?而且还是实力很强的那种?

我在脑子里开始梳理哨兵名单,觉得动脑子好麻烦又决定回去问问喻文州,心不在焉的翻到最后一页时忽然瞥见一行和前文字迹截然相反的铅笔字。潦草有力,龙飞凤舞,大概是在情急之下也尽显张扬。

“不要给张佳乐看到。我没事。”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实验体写的,认识张佳乐并且关系还不错,这样缩小范围的话……

有个名字从心里冒出来,冲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字体似的,诡异的不得了。

 

 

我想再思考一会,现实却容不得我发呆,张佳乐已经检查完了大部分房间,从精神波纹里我知道结果不尽如人意。

可能是因为大部分资料都在我这边吧……

张佳乐表示他要过来汇合,我看了看手里的文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神使鬼差把那沓《实验报告》塞进背包,胡乱拿了个勉强看的过去的文件夹等着相互回报成果。

几分钟后他猫着腰溜进来,手里只有一把枪了,身上也粘着灰尘和一点血迹,估摸着碰到机关受了点轻伤。见我平安无事,他松了口气扯掉防毒面具,抖了抖手里几张带着脚印的资料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有价值的东西只找到这么多,话说这个研究所可真够恶心的,一天到晚在倒腾什么啊,居然还有人体器官标本……”

我眼尖,瞄到那几张纸上都有统一的记号,知道这是实验报告缺失的部分。张佳乐还不知情,拿着我找到的一沓文件翻来翻去找线索,一抬手露出腰上一道口子,做了止血处理还在渗血。

唉……人家前辈一心担忧我的安危,我却这么遮遮掩掩的,真是挺不好意思。

一想到真正的干货在我背包里我就忍不住心里砰砰直跳,赶紧转移注意力似的拿出医疗绷带给他简单包扎一下。

他冲我笑了笑以示感谢,环视乱糟糟的四周砸了砸嘴:“这里的文件你都看过一遍了?”

“基本吧……”我半真半假的回应,“太多了,我就挑了那些做了重点标记的看了看,大部分是关于一些正在实施的项目,好像没什么用。”

“果然啊……”

张佳乐皱着眉若有所思,微微抬起一边手肘仿佛寻找支撑,我以为他累了便准备扶一把,他却猛的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冲我摆摆手。

“有没有在哪个文件上看到过这种标志?我估计这个才是研究所荒废的原因,他们想要掩盖些什么。”

我鼓足勇气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要不我再往里面找找看?”

没人回应,我偷偷瞥着他严肃的神色不敢轻举妄动,他表现出一副时而茫然时而坚决的模样,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久才摇摇头把仅剩的手枪插回腰间。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知道这里有线索就好办多了,以后有空再仔细找,现在交任务比较重要。”

“啊……好的好的,我去开车。”

我更加内疚了,狼狈的跑到车子边上把放着工具箱的副驾驶座位腾出来,张佳乐慢悠悠晃过来却是坐到了后面,眯着眼也不知是困了还是累了还是又困又累。

车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甜香,我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是张佳乐的向导素,而且蜂蜜味已经明显盖过中和剂。作为向导我充其量把向导素当作香水,但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刚才的精神力释放而失控,周围虽然没有哨兵,可我真怕处理不好。

正在犹豫时我听到他哼了一句:“开快点,一会那家烤串店该关门了。”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位前辈不仅是感知力,就连思维方式都很跳脱。接着我看到后视镜里的张佳乐睁开眼和我四目相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蜂蜜味的向导素也收敛了许多。

“我是说……郑轩你不用着急,慢慢开。”

前后两句话矛盾的相差一万八千里,我估计他是把我当成什么其他人,嘿嘿一笑也不戳穿,心里很着急分析没看完的实验报告,还准备让喻文州劝劝张佳乐打一针高浓度抑制剂。

头一次干坏事,真刺激。

 

 

喻文州对我带着张佳乐平安归来的给力结果大加赞赏,我一边整理装备一边见他们聊了几句,后者一直在摇头拒绝,前者劝了又劝末了头疼的叹气:“好吧,你注意分寸就行。”

向导前辈呵呵笑了两声消失在视线里,值班室安静下来给了我思考的环境,我斟酌良久,最后决定把好队友徐景熙拉下水。

这家伙脾气特别好,我从认识他开始就没见过他情绪激动大声说话过,我们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小九九都找他帮忙。被人发现了他也不抱怨,反而主动站出来吸引火力,典型的牺牲自我造福全世界,人缘是蓝雨部队里数一数二的棒。

我揣着堪称机密的文件去找他,他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我想干什么,也许是背锅背久了,连原因都没问就放下正在吃的午饭打开电脑。

“轩轩你这是又去哪探险了啊?”他一面调取内部资料权限一面闲聊,“这么古怪的实验报告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不会是偷了哪个部队的档案室吧?”

我偷吃着他饭盒里的排骨口齿不清:“我可没那个胆子,这是从一个研究所里发现的,好像和张佳乐前辈有关……能查出来什么吗?”

“得一点点来。”他皱着眉敲键盘,“咱们俩的权限都不高,要是能借到队长或者黄少的账号就好了。”

这个当然是不可能的,我极力隐瞒还来不及,哪里会傻兮兮往枪口上撞。于是我俩一人一台电脑搜罗各种信息,新的旧的正经的八卦的甚至连几年前的论坛帖子都不放过,反正我俩都闲,别人只会说我们变的越来越宅了。

那些零零散散的资料贯穿起来却是个不得了的计划,研究所进行的是一个可以用人力强行提高哨兵感知力的实验,而且实验体真的只有一个“葬花”,也不知是一个就够用了还是无法得到其他实验体。我觉得应该是后者,毕竟九成九的哨兵都是在塔里登记的,每天做了什么都要按时汇报情况,不可能在管理员不知情时莫名其妙去参与实验,更何况一做就是很长时间。

不过这个实验真的很大胆——哨兵的感知力就像普通人的IQ,天赋决定了一部分,后天努力虽然也有进步空间但总有高低之分。这种做法相当于拔苗助长,硬把智力提高会导致大脑损伤,对感知力而言也要付出代价。

果然,在后面的实验报告中逐渐出现相关记录。实验体在研究末尾阶段反应良好,几乎被认为试验成功,但没过多久就呈现出感知忽高忽低的剧烈波动,甚至即将面临过载,而且是向导都无法处理的不可逆损害。

记录者用无奈的口吻宣布实验终止,一方面是无力承担哨兵感知过载的严重后果,另一方面是研究所本身正在被上层怀疑,一帮相关人员只能匆匆销毁证据溜之大吉,甚至不知道实验体最后去了哪里。

解谜游戏进行的贼happy,我和徐景熙几乎一有机会就泡在他的小屋里一起看电脑。直到某一天我俩聊的正起劲时房门被人推开,喻文州悄无声息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平日里温和的丹凤眼眯成一条危险的缝。

“如果还想继续混的话就别往下查了,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明白吗?”

我们像两只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鹌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扛不住威压自觉自发自愿的把私藏的文件上交。喻文州看也没看随手收起来,再次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目光后脚步匆匆消失不见。

可惜,我总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点,离真相只差一步的感觉让人抓狂,却只能趴在电脑前有气无力想着会不会有什么惩罚。

徐景熙也保持沉默,过了好一会才拍拍我肩膀叹口气,谨慎的向门口瞄了一眼,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嘀咕:“轩轩,你不觉得从时间点来看,这个实验体很可能是……孙前辈吗?”

 

 

无论是喻文州严肃的脸色还是徐景熙小心翼翼的推断都快把我吓死了,我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脑子抽了,本来挺老实本分的原则怎么就守不住呢?

一定是太过担心张佳乐了,对对对,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我选择性遗忘他是霸图部队的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需要我关心,自我安慰了一下后迫不及待回归安静美好的日常生活,该值班值班,该引导引导,努力为年终奖金奋斗。

张佳乐在那次合作后也没再特意找过我,听说那个研究所现在被联盟划为禁区,他也没法如愿进去继续调查。不过看他受影响不大,自己一个人混的风生水起,偶尔在接待处打个照面,点头一笑就晃过去了。

这种时候我总会想起他让人茫然的小习惯,一瓶水从来只喝半瓶、站在那随时想找个什么倚靠、还有那家莫名其妙的烤肉店……

好像他身边跟着一个透明人,又好像本来就少一人,我弄不明白。

年底开总结大会,我和徐景熙没拿到奖金,喻文州笑了一下表示这叫不赏不罚。我俩蔫巴出溜夹着尾巴做人,并得知年末放假那几天得老老实实在塔里值班,顿时连哭的心思都没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徐景熙比我看的开一些,悄悄安慰我说加班完了一定请我吃饭,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疗部的人拽走打下手去了,留我一人孤单寂寞冷。

塔里空荡荡的,大部分哨兵和向导都选择回家休息不接任务,我对着大门口发了一会呆,还是决定好好干活不摸鱼。

 

 

所以我站起来沿着走廊一间一间检查静音室想看看有没有哨兵需要帮忙,转到三楼的时候身后有一间静音室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个人,轻轻哎了一声:“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在屋里呆的无聊,想找人聊聊天。”

我回过头,这个哨兵戴着眼罩,脸色苍白,骨架很大却给人一种瘦削的感觉,左手臂还严严实实缠着纱布。他站在那里腰板挺的像根标枪,我却马上感知到这人现在不舒服,精神海乱的一塌糊涂。

“嗯……没问题,不过在此之前要不要我帮你引导一下?”

哨兵摇摇头表示拒绝:“没必要,我习惯了,倒是这个静音室吵的我头疼,能不能带我去别的地方?”

吵……?

我还在思考他是因为什么而立不起屏障,接着就被问懵了。嫌静音室吵的哨兵我还是第一次见,要知道那里可是哨兵休息的最好地方,难不成屋里的白噪音出了问题?

不等我进一步探索他就提前开口解释:“我的感知比较紊乱,时强时弱,所以有时候能听到耳边都是嗡嗡的风扇声。”

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这个哨兵可能重伤未愈留在塔里休养,周围又没人唠嗑,显得焦躁一点也在所难免。

我想了想:“那你跟我去值班室吧,如果难受的话我再给你立屏障……你怎么称呼?”

说着我就去看房门口的标签,姓名一栏居然空空如也,他把脸转向我,唇角翘了一下,仿佛透过厚厚的眼罩看得到我在干什么。

“无所谓,叫我无名吧,反正我都快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我带着他走进开了暖风的值班室,冲了一杯热咖啡听他说话。基本都是些琐碎无趣的故事,我一点细节也不记得,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可又觉得不太礼貌,挣扎在半梦半醒间时不时嗯一声。

不知什么时候他忽然停下来了,我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坐直身子,他的脸色由于远离白噪音而稍微红润了一些,低着头摩挲手上的纱布,半晌才低低的问。

“有个叫张佳乐的向导,他找到伴侣了吗?”

哎哟,这人不会是张佳乐的暗恋者吧?听这熟稔的语气关系应该还不错,难道连向管理员提出结合申请的勇气都没有吗?要不要撮合一下呢看着太可怜了……

我一边走神一边嘿嘿笑:“张前辈要是有伴侣反倒好了,现在很多人都担心他会不会过载,你要是有想法的话……”

无名哨兵还是在沉默,片刻后摇摇头站起来自顾自准备推门离开,背对着我挥挥拳头,像是在和什么人打招呼。

“不用。谢谢你听我忆苦思甜了,麻烦你关掉我静音室的白噪音吧。”

 

 

我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太闲了,从来不被好奇心驱使的定律居然让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无名哨兵打破,那次交谈之后我突然产生了兴趣,三天两头借口检查身体往他屋里跑。

但是说真的,他身上的哨兵特征随着时间推移变的越来越微薄,有时候我甚至感受不到他精神海的情况——这说明他正在向普通人退化,而且其本人一脸满不在乎。

哨兵变回普通人,理想中是件好事,可以远离危险的任务和随时可能过载的风险,不用强制和哪个向导结合,从此过上自由的人生。

可实际上,退化的哨兵大多结局悲惨,他们已经习惯了出生入死,习惯了身边的向导为自己安抚情绪指引方向。他们没有了曾经困扰的超强感知力,就像正常人突然失去了视觉听觉嗅觉等等一些列感觉,他们会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不安,找不到任何安全感。

我以为塔里会派来医官对他进行治疗,没想到除了我好像没人在意,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那个小小的静音室仿佛一个与世隔绝异次元,他在门里,我们在门外,互不相关。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不敢把这件事再告诉任何人了,一天到晚开着走廊里的监控器,发现他除了必要的新陈代谢外足不出户。

直到某一天晚上,我在屏幕里看到了除了无名哨兵以外的第二个人,来访者披着斗篷神神秘秘,站在门外敲敲门也不进去。

我把音量调到最大,在嘶嘶的杂音中勉强听到他在说话,声音失真严重:“睡了吗?”

“没有。”

“你还想躲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躲着你。”

“那为什么不来见我?”

“因为没必要。”

门外的神秘人突然激动起来,一拳砸在门板上发出咣的一声:“我不想和你吵,最后问一次,你真的决定不回来?”

“……我已经回不去了。”

扬声器里只剩下杂音,我以为装置出了问题打算上楼看看,却听到一句微不可闻的叹息。

“以前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我尊重你的选择,少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不等门里的无名哨兵回应,神秘人干脆利索的转身离开,斗篷被风掀起一个角,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忧郁面孔。

张佳乐。

我站在值班室里如遭雷劈,他走了两步忽然抬头瞥了眼监控摄像头,隔着遥远的距离仿佛四目相对一样,我只觉得背后一凉。

居然是张佳乐。

 

 

我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反反复复浮现出无名哨兵的眼罩和张佳乐毫无血色的脸,他们在我耳边无声的争吵,我夹在中间仿佛一只抬不起头的鹌鹑,一睁眼就被惊醒。

好在第二天我休假,打着呵欠在塔里无所事事的晃悠,一路摸索到三楼那间静音室的时候忍不住好奇的凑过去看。本以为会遇上出来透气的无名哨兵,却见安静的走廊里早已有许多人神色匆匆的走来走去,喻文州站在门口,低声和一个管理员说着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挤进人群凑热闹,他看到了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指着空荡荡的静音室语气很平静:“正好你来了,指挥把这里收拾收拾吧,什么都不用留。”

“这个哨兵要换房间吗?”我随口问道。

“不。”

喻文州看了我一眼,神情带着些许看不懂的遗憾和无奈,做了个不要多问的手势,眉宇间竟然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

“他走了。塔对他做了全面检查,确定他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所以把他调派到外面的常规部队去了。”

我张了张嘴:“啊?可是……”

喻文州伸出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一遭:“不该问的别问,一会霸图的人要来塔里送点东西,你直接把他们带到休眠室就好。”

“……明白了队长。”

其实我一点也不明白——霸图部队纪律森严,管理有序,从未传出过哪位哨兵或向导需要用休眠室调节感知过载的传闻,除了……

除了张佳乐。

我现在彻底晕了,昨天晚上这位前辈还好端端的呢,怎么一晚不见就去休眠室躺着去了?霸图的那个副队也是出了名的一丝不苟,难道连他都管不住张佳乐吗?

还是说,霸图内部很早就对张佳乐的行为表示默许了?

 

 

带着一头雾水,我小心翼翼接待了霸图派来的代表,除了张新杰以外还有个挺年轻的估计刚毕业的小孩,怀里抱着个密封严实的黑匣子,一张小脸严肃的和自家副队一模一样。

张新杰不是个废话的人,简短和我问好后直奔主题,说起张佳乐休眠的事情依旧面不改色,只是郑重感谢了我对霸图队员的帮助。我知道他说的是上次研究所那件事,心里又开始内疚,感觉前所未有的煎熬。

我带着两位来到休眠室,布局和静音室差不多,只是多了几样维持生理活动的仪器。张佳乐躺在床上和周围几个工作人员有说有笑的,调试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看到我们进来,他扬起挂着点滴的手笑眯眯打招呼。

“副队,小宋,郑轩,早上好呀!”

看他气色比昨天好一点,笑的还是那么好看,眼角弯弯的像月牙,眸底的雾气也淡了许多。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只是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只有少数向导明白他真的快过载了。

张新杰回了声好,宋奇英鞠了一躬,我挠了挠头干巴巴的笑,给几个工作人员使个眼色把他们叫到一边交代些注意事项(这可是第一次有一线大神选择休眠,可不能出岔子)。可悲的是我虽然极力不想听,那边的谈话却无孔不入的往耳朵里钻——

“副队,队长没说什么吧?”

“他让你先好好休养,回去再算账。”

“不要吧!为了逃避队长那我还是一睡不起比较好哈哈哈~”

“没什么好笑的,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啊,也许睡着睡着就自然醒了。”

“如果是因为那个人的话,我个人认为你的做法不值得。你已经坚持了那么久,应该早就习惯一个人面对一切了。”

“但是很累啊,与其过载伤害到别人,我宁可当个缩头乌龟逃避一段时间。”

“……”

张新杰不再说话,过了很久才摆摆手示意宋奇英把黑匣子放在床头柜上,从里面捧出一盆叫不出名字的花,休眠室里马上弥漫着淡淡的微苦的安神香味。

“这是从研究所里找到的样本。”他语气平缓的解释道,“已经确认安全性,我觉得你会喜欢所以就带来了。”

张佳乐看着他只是笑,两人相视片刻,后者缓缓后退半步。

“安心休眠吧。”

 

 

故事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我终于知道那个无名哨兵其实就是孙,全名孙哲平,曾经为了给张佳乐更强的保护而自愿参加非法实验,最后作为半成品逐渐丧失哨兵的一切。

他并没有像喻文州所说那样在普通部队服役,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似乎想寻找重新获得敏锐感知力的方法。我觉得他嘴上说“回不去”,其实还是很想和以前一样站在张佳乐身边一起出生入死吧。

张佳乐现在还在休眠,指标数据正常,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清醒一会做些检查。我有预感,他也在等待着什么奇迹发生,而且很有信心,蜂蜜味的向导素回味悠长。

最近的任务越来越多,我有心混日子却也只能老老实实从值班改成出外勤,能窝在值班室的时刻简直是天堂。以前总是在塔里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老泪纵横,见了小小的接待台像见了亲人一样。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美滋滋翻看着枯燥的记录本小声哼歌,桌子忽然被人敲了敲,我抬头看见一个整张脸都躲在斗篷里风尘仆仆的高大人影,眨眨眼吓了一跳:“你好?”

“嗯。”对方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我是个哨兵,申请在塔中登记。”

我哦了一声抽出一张报名表和一支笔:“写完之后我带你去做个测试,你不是塔这边毕业的学员吧?从外地来的?”

“一个偏远小镇,这次回来想找个人。”

对方伸手接过纸笔,我眼尖,看到他左手臂被绷带严严实实的缠绕着,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挠挠头暗搓搓的笑了。

这真是最好的结局,哈哈。

 

 

 

—————————————————

 

*END

*给双花疯狂打call

*当然也要给郑轩大大打call哈哈哈哈x

*是想努力营造出那种“隔着一层窗户纸就能真相大白”的含蓄感觉,结果好像不太好……

*继续努力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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